漂泊抑或回歸
——讀賈志紅散文集《芒果雨》
◎? 張立新
“哐當(dāng),！天上掉下個賈志紅,。”這是著名生態(tài)文學(xué)作家李青松說的一句很有意思,、也很有份量的話,，干脆利落，妙趣橫生,，可視為對賈志紅其人其文的按語,。其實賈志紅“掉下”人間已有些日子了，比如她這本獲得孫犁文學(xué)獎,、中華寶石文學(xué)獎的散文集《芒果雨》（現(xiàn)代出版社,，2016年11月第1版），在出版五年之后,，我才從網(wǎng)上購來閱讀,。
《芒果雨》分三輯，即“非洲記憶”“悠游四方”“情懷深處”,。掩卷之后,，對比各輯篇目，感覺空間上有個由遠及近的過程,。具體講,，就是從第一輯到第三輯，所選篇目,，內(nèi)容和情感由遠而近,，從外到內(nèi)，空間范圍在逐章縮小,，視角在一點一點收攏,，情感卻在一寸一寸摯熱。全書的敘述次序,，仿佛一只攤開的手掌,，從接納萬物，在外漂泊,，然后慢慢往回收,，一直到緊緊攥起了拳,，從空間的廣闊轉(zhuǎn)向情感的最深處、親情的最暖處,。各輯文章的選錄和次序,，恰好清晰印證了作者的心路歷程。
“非洲記憶”記述“我”在非洲工作游歷時的所見所聞,。那些在非洲見過的景（《涓流》《芒果雨》《桉樹林》等）,、遇過的人（嘎宋、杰杰納,、杰內(nèi)芭等）,、經(jīng)過的事（《中國結(jié)》《粉紅色》《巴郎桑》等）,、處過的動物（虎子,、胖胖、小泉等）,，這些發(fā)生在非洲大地，發(fā)生在“我”工作生活范圍內(nèi)的愛恨情仇,，融入了“我”本來“散漫而無拘無束”的生活之中,。在很多故事中，“我”既參與其中,，又游離之外,，用當(dāng)事者和旁觀者的兩種心態(tài)，通過一個個小人物,、一件件平常事,，伴以獨特的觸覺，將非洲的地理人情輪番細致地表達出來,。無論是完整或是點滴,，都帶著友好、溫厚和優(yōu)美的姿態(tài),。比如,，叫嘎宋的小男孩，雖然語言不通,，但一顰一笑,，一舉一動，都給彼此帶來快樂,，宛若非洲的未來和希望,。《杰內(nèi)芭》的理想,，只是居有所,，有衣食,，但實現(xiàn)起來卻是那么艱難。那些存留于看似瑣碎記憶中的關(guān)于愛,、友誼,、欣悅，以及擁有和失去的事,，何嘗不是在《乳油樹下》一一發(fā)生的呢,。而對芒果花味的敏感和對芒果雨的期盼，該是對故鄉(xiāng)的回望和呼喚吧,。這樣的回望,，將遙遠的非洲和心中的故土，巧妙地聯(lián)系在了一起,，又讓人幾乎忘了地域的遙遠,。
“悠游四方”是在國內(nèi)的行游記憶。本輯文章的特色,，是每到一地,，“我”的心中所想，遠比眼中所見要豐滿得多,、絢爛得多,。景致成了陪襯，思想?yún)s在處處閃爍,，這和大多數(shù)游記文章大為不同,。比如，看似寫卡子山的埡口,，卻濃墨引出了人生的低處,，當(dāng)?shù)乩砗腿松摹皥嚎凇悲B合時，埡口顯出了它的奇妙意象（《埡口》）,。到黔東小城隆里,，它的大風(fēng)起兮、小橋流水的韻味,，被眼下和往昔的米酒,、笙歌、戰(zhàn)爭,、詩人填滿,，褶皺深處的內(nèi)涵被“我”讀了個透（《青山明月不曾空》）。最打動我的是這篇《一路嫣紅,，一路嫣紅》,，在果洛草原，一條鋪滿野花的小路上,，遇著同行的帽檐低低的男人,，都在一直走,，一直走。讓我忽然想起那首《雨巷》,。這難道不正是散文版的《雨巷》嗎,？一邊是悠長又寂寥的雨巷，一邊是平緩而蜿蜒的花徑,；一邊是丁香一樣的愁怨的姑娘,，一邊是花徑中沉默的男人；一邊是油紙傘,，一邊是低低的帽檐,。不論虛擬或是寫實，都讓人有種擦肩而過,、怦然心動的感覺,。于景之外，還刻畫出很多生動的人物形象,，如盲人老鄉(xiāng)（《摘一顆顆星星送給你》）,、拉卜愣寺前的店家《（吉祥三寶）》、小巷里的寂寞女子（《埡口》）,、丑男人老謝（《向?qū)Ю现x》）,、野長城保護者老狄（《古北口的老照片》）等，這些人物,，是游記里跳動的音符，將過去和現(xiàn)在連接起來,，讓景致的色調(diào)生動起來,，也讓閱讀的趣味濃厚起來。在“悠游”的文章中,，作者不時以恰到好處的排比句,，層層遞增，勾勒出優(yōu)美,、深刻的味道和氣勢,，讀來很過癮。
“情懷深處”是悠長的家族親情,?？础蹲詈蟮臏嘏防锏淖婺福吨兴幍奈兜馈贰侗壁隆防锏哪赣H,，《陽光暗房》里的父親,，《暖香》里的祖母與外婆，《歌謠》里的祖父,、繼祖母,、萍表姑,、蘭兒，《十年》里的戀人,，《長成一座島嶼》里的兒子,，這些親人之間所有的愛恨冷暖，感人肺腑,，一篇一篇撞擊著我的心靈,。尤其是《最后的溫暖》，在祖母彌留之際,，憶起她的委屈與掙扎,、堅韌與包容、平靜與憧憬,，以及祖父的自我救贖,，一字一句，字字戳心,。讀完之后,，讓我在深夜默然流淚?！皟?yōu)秀的書有資格吸飽人類的眼淚”（《童話不落幕》）,，這句話對《最后的溫暖》以及姊妹篇《歌謠》特別適用。相對來說,，《歌謠》的色調(diào)就暖和多了,，因為歸宿有了，恩怨沒了,。至此,，作者的心路，完成了漸漸回歸,、收攏的歷程,。
像作者在后記中所說：“人在敏感的時候，心會格外細膩,，格外洞察周圍的細小變化,，也會有不一樣的感悟?！蓖ㄗx《芒果雨》,，這種敏感和細膩隨處可見。書中三輯,，似乎可以用“看”“想”“摸”三個字來概述,。“非洲記憶”是“看”，用異鄉(xiāng)客的目光,，客觀又深情地旁觀遙遠國度的人文景致,，會有不一樣的發(fā)現(xiàn)；“悠游四方”是“想”,，這點很特別,，因為賈志紅的游記，極少平鋪直敘,，很大程度是心在自由地翱翔,；“情懷深處”是“摸”，只有最深切地觸摸,，才能進入親情的最痛最暖處,。
《芒果雨》出版至今，賈志紅又有多篇散文在各大刊物不斷問世,。像《遷徙的樹》《芭蕉》《鉆石之心》《粥》《泡桐花》《那極小的部分》《藍羽鳥》《暖香》,，以及《黃河》雜志連載她的非洲系列散文，每讀一篇,，都讓人耳目一新,。恰如李少詠在《芒果雨》序言中所言：“您一定會和我一樣，很容易地感覺到一種足以燭照現(xiàn)實人間的清新之風(fēng)的吹拂,?！?/p>
這種吹拂，不管是讀賈志紅關(guān)于漂泊抑或回歸時的文字,，都能感受得到,。
（作者單位：甘肅省臨洮縣自然資源和規(guī)劃局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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